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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离婚案的女法官:这个时代的爱情如何悄然溃败

作家木心说:“上帝把人的心肺包起来,是故意的。”很多事情,不说比说好。婚姻中的故事,正是如此。


但在家事法庭上,男人和女人,争吵、不屑、绝望——幸福悄悄溜走了,他们把心肺都剖开给对方看,赤裸裸的。极端的爱、绝望的爱、脆弱的爱、狡猾的爱。女法官们见到过各种各样的爱。直到她们发现,人和人的矛盾是这样难以调和,而人性又是这样难以捉摸。


法律会是最后的救赎吗?我们访问了一个家事法庭的三个女法官,她们很难给出答案。


她们知道很多性的秘密


女法官们知道很多婚姻中的秘密。双方反目的场景,她们见到太多了。有时候,这些场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呈现出来——她们会收到当事人提交的证据:一个男的起诉离婚,另一个男的给他发信息,说女的告诉他,他那方面不行;还有一个男的起诉离婚,妻子给他发信息说,“老公,我们还没试过××”。


家事法庭共有三个女法官,每天面对大量婚姻中的麻烦——这种麻烦很少是克制的,它会爆发得非常突然,直指人性中不堪的一面。


大多数离婚案的矛盾都跟处理自己的性有关。男人和女人,对待性有不同的标准。侯卫娟审过一起案子。婚姻破裂前,男方在外面早已有几个女人,还分别给女人们买了房。


妻子知道丈夫出轨了。歇斯底里。割腕、跳楼、吃安眠药,越是挣扎,丈夫就被推得越远。法庭上,她绝望地问:“你试过整夜整夜睡不着就在等一个人吗?”她随便找了个不认识的男人,发生了一夜情,拍照给丈夫看。但这次短暂的性体验中毫无快感。她这么做,仅仅是为了报复。


即便是起诉离婚,她想的也是要通过这种方法挽回。但法庭上,丈夫立刻同意了。他告诉她:“你不提离婚,我可能不会主动跟你离婚,但我永远不会回家了。”


侯卫娟不能理解,庭后问他:“你想过解散你的家庭吗?”


“我从来没想过。”

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坚定地要离婚?”


“因为她出轨了啊。”


“你有那么多次,她一次都不行?”


“她当然不行啊,她怎么可以呢?我可以,她一定不可以。”


很少有人会在法庭上主动谈起婚姻中的性,这些问题往往都被其他问题遮掩着,总有委婉的说辞。比如,在发问环节暗示对方“想要有孩子”,对方立刻就明白了。


但有一次,一个女人将丈夫告上法庭,理由是丈夫不和她过性生活。法官潘姝喊他过来调解。那男人一出现,满口承认:“我不行,我有病,我不能碰她。”


潘姝呆住,她从没见过这么坦荡直接的。“我感觉他已经无所谓了,态度好得不得了。这两个人之间也挺好,不吵不闹。”


直到最后,潘姝知道了答案。恋爱时,女方母亲曾反复交代男方,婚前不可逾矩,他乖乖向未来的丈母娘保证。潘姝怀疑,这个嘱咐让他有了心理阴影。


对待性的问题,坦荡的大多是老年人。法官周冰一遇到过一个66岁的男人,他将妻子告上法庭,理由是对方骗婚。男人头发稀疏,脸皮较皱。女人看上去要年轻许多,穿着黑色羽绒服、牛仔裤,搭配短靴,手提棕色皮包,她描了眉,头发染过,梳成马尾,看上去很精神。


2018年,两人相识两个半月就领证了。结婚是女人提的,因为男人总要跟她睡觉,睡完就走,不一起生活。


“我又不是妓女。”女人很冷静,说话很干脆。男人要求她退回共计6万的定金、彩礼,她只答应退回5万——有借条为证。


审判结束,周冰一留下女人。她曾有过“案底”,被起诉理由也是骗婚。对象是位七十多岁的老头,女人说,那是个“性虐待狂”,直到现在还常常找她。


“这些老头,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行吗?”周冰一问。


“身体相当好。”女人说。她打定主意,要尽快找下一个。在60岁拿到保险金前,有人负担她的日常生活,还能跟她逛公园、聊天,而不是睡睡而已。

 

情感控制现象种种


婚姻中的极端事件,侯卫娟见过很多。她中等个子,齐刘海,眼睛细长,说话声音脆脆的,是那种“每天都在朋友圈传播法律知识”的人。在所有事件中,叫她吃惊的是一对开汽修店的夫妻。


白天,他们相安无事,经营生意。夜里,丈夫不敢回家睡觉。他说,妻子经常在夜深人静时突然在他面前撕纸,对睡梦中的他说:“你去死吧,你去死吧。”他吓得睡在汽修店的汽车里,因为车可以锁上门,这让他感到安全。


有一起案子。书香世家的乖乖女在酒吧遇到了做生意的男孩,迅速坠入爱河。女孩父亲极力反对,越反对,女儿就越坚定。没多久,女孩怀孕,两人结婚。婚后,女方搬到男方家住。男人家有4个姐姐,与母亲一同宠着他。她无法共同生活,搬出去住了。


法庭上,女方说,无论她搬到哪儿,丈夫都会在她住处对面租一间房,用望远镜看她。还有一次,他将她家电线剪断,将门从外面锁上。


侯卫娟有些疑惑,无法判断这两人到底感情破裂了没有,但她还是判了离婚,因为案件已经涉及人身安全。


法庭上,侯卫娟问他们:“你们俩有没有共同财产?”


女方说没有。男方说有,一把扫帚。


女方说,扫帚我不要了,给你了。男方不同意,坚持要将这把扫帚锯开,分了。两人为如何将扫帚公平锯开一事争论了一小时,不断由扫帚牵扯到别的事情上。


——这是男方在做最后一步的争取和挽留,这在离婚法庭上并不少见。


——但她也清楚,男人做什么都没用了。


一些案件就像生活中刮过的一阵风,没有留下任何供人回忆的线索。但也有一些案子,在法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。


潘姝进入家事法庭一年,她以前从没意识到,婚姻存在这么多问题。她经常会遇到一些叫人目瞪口呆的情形。在她审理过的三百多起案件中,印象最深的是个妈宝男,起诉离婚时已经四十多岁了。


每次,母亲都陪着他一起来。39岁步入婚姻那年,“妈宝男”的母亲百般挑选,终于挑中一位足以“光宗耀祖”的媳妇——研究生毕业的大学老师。


2016年,两人恋爱两年后结婚。2015年提前买了婚房,结婚时,婚房仍未装修完。两人不得不在酒店住了3天,然后各回各家。潘姝不解,她问男方,新房装修为何需要这么长时间。男方告诉她,装潢是大事,他绝不允许工人在他不在场时进行。


装修就这样缓慢进行着,每当女方问起房子的事,男方就生气。2017年年初,男方邀请女方去父母家吃年夜饭,女方拒绝了。


问题症结在房子上,他干脆从此一心装修新房,再不和女方联系。只在2017年情人节时,他往女方就职的学校门卫处留了一束花和一盒巧克力,让门卫通知她领取。


婚房装修好,男方邀请女方入住,女方不愿意了。她说,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联系,婚姻已经没必要了。


从这时起,男方便带着母亲到学校围堵女方。女方去学生宿舍检查,男方就跟母亲到宿舍门口堵着。女方开会,他就围住会议室。女方不得不让父母到学校接送自己,其中一次还惊动了110。


女方忍无可忍,起诉离婚。刚开始,男方坚决不同意,说他还有感情。


“夫妻一年多都没有联系过,我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感情。”潘姝问男方,“如果你不想离婚,那你跟我聊聊,你准备以后怎么办?你准备怎么挽回她?”男方不说,反复陈述他们一家为这场婚姻花了很多钱。


后来,男方答应,只要对方将彩礼和金银首饰还给他,他就同意离婚。但当女方准备将金银首饰和彩礼归还给他,想结束这段婚姻时,男方再度变卦。


他认真列了一张清单,详细记载了恋爱至今他花费的每一笔钱:办婚宴的钱一人一半;婚前给女方买的苹果6,国行,64G的;到女方家拜年所购的烟酒、茶叶、奶粉,折价;每年情人节按一次一百块钱算;在商场为她买过的一件衣服;某年带女方去扬州亲戚家玩,在某国产化妆品店买的一盒价值几十元的化妆品;还有一张200元的交通违规罚单……共计人民币13万,女方得给他。


“他开我的车闯的红灯,他不得自己交罚款吗?”女方不可思议。


容易受伤的女人


女人更能吸引周冰一的注意,她是家事庭的庭长,也是个女人——三十多岁,有一张圆脸,因为梨涡及常年坚持防晒,显得很年轻,她认为女人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好。


一个普遍的现象是,法庭上,女人更喜欢回忆过去,将甜蜜期的琐碎细节反复陈述,她们因此激动,又笑又哭,无法理解那些甜蜜是如何从生活中溜走的。


为了寻找真爱,韩小冰和丈夫离了婚。后来,因为孩子的抚养费问题,她被丈夫起诉了。开庭那天,韩小冰迟到了很久。周冰一给她打电话,她急匆匆地在电话里吼:“到了到了,我现在不想说话。”


她气势汹汹又束手无措。周冰一有些错愕,但还是让她坐下,说说她想说的。韩小冰深眼窝、高鼻梁,称得上漂亮。但她未经打扮——这削弱了她的外貌——一头长发乱糟糟的,嗓门很大。从进门起,她的一只手就在不断抠鼻子,坐下来,她继续抠,看上去很焦虑。


韩小冰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前夫关于孩子抚养费的诉讼请求,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的事。前夫是她的第一个男人,内向、木讷。当另一个年轻男人出现时,她立刻被那个“阳光小男孩”骗走,离了婚。但现在,她后悔了,想重新回到前夫身边。


周冰一刚开口说话,韩小冰就开始哭。


周冰一说:“你很漂亮。”


“我好喜欢你的声音。我的脸不好看,很黑。”她急匆匆回应。


“你的眼睛长得很好看。”


“就是眼睛凹得太深了。”


韩小冰哭得停不下来,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说,前言不搭后语:“我感觉全世界的人我都害怕……说不上来内心的感觉,没主见,太好哭了,也没念过什么书。”


对面,木讷的前夫不想理她,偶尔撇撇嘴,表示不耐烦。离开前,周冰一对韩小冰说,如果她需要聊聊,可以随时给她打电话。她见过太多韩小冰这样的女人,她们缺爱又脆弱。这种“悲剧性的人生”,扭转的可能微乎其微,“她没有那种接受、理解能力。”


有个想要离婚的女人被侯卫娟称为“公主”,因为“她真的像公主一样”,是她接触过的所有当事人里最漂亮的。


这是“公主”第二次起诉离婚。第一次,丈夫“死缠烂打”,“公主”不到一个月就复婚了。这次,他们有了孩子,夫妻俩和丈母娘带孩子去打预防针,打针时顺便买了重物。回家上楼,“公主”的母亲拎着重物,“公主”很生气,质问丈夫为何不主动为母亲拎重物,两人因此吵了起来,闹到法庭上。


“她离婚的理由是他不爱我了,非常简单,他不爱我了。如果他爱我,他为什么不帮我妈拎东西?就这么简单。”侯卫娟说,法庭上,俩人吵得不可开交,都同意离婚,但她丝毫看不出他们有真正打算离婚的意思。


她跟“公主”说,要不然你撤诉?


“公主”很坚持:“我怎么可能撤诉?”


侯卫娟又问“公主”:“你想离婚吗?”


“公主”说:“我也没有那么想好。”


侯卫娟又问男方,既然同意离婚,不如调解离婚。


男方说:“我怎么可能跟她调解离婚?”


“那你要怎么离?”


“我不想离婚。”


好了。侯卫娟确定了,她不打算判决离婚。她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双方时,“公主”和丈夫都很平静。她知道自己判断对了,两人再没有起诉过。


爱情的极端表达方法


女法官们见到过很多极端的爱。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士在被判决离婚后,以财产分割不当为由频繁上访。他并不真的如诉状中所称的那样,想要与前妻重新分割房产。


事实上,每一次,他被安排与前妻见面,都表现得非常友好。他不断地启动程序,为的不过是让他依然爱着的前妻坐在他面前,重新与她建立联系。


也有人为了柏拉图式的爱情离婚,不多,往往以悲剧收场。女律师孙晶经常出现在周冰一的法庭上,代理各种各样的离婚官司。其中一个案子是:两位已婚人士爱上彼此,各自奋不顾身地抛弃原配,结婚。婚后3年,两人又要离婚了。


孙晶问男方,为什么又要离婚了。男方告诉她,妻子和当初完全不一样,完全没有当初的贴心了。他想跟前妻复婚,但也知道这绝无可能。


孙晶觉得,“真正柏拉图式的爱情要么死得很惨,要么两个人体无完肤。我觉得这是有含义的。”


法院几乎每天都有离婚案开庭,多的时候,上午下午两个庭同时开。鸡飞狗跳的事情见多了,周冰一发现,婚姻像一顶一半红、一半蓝的帽子。站在这个角度看是蓝的,但从那个角度看就是红的。


她给当事人打这个比方,有些人能接受,还有些人剑拔弩张。有时,怨气会冲着法院来。她们不得不一遍遍告诉当事人,离婚是因为配偶提出,不是法院要判。“不是因为法官说你的家庭出现了问题。”


雨山法院家事庭中,几乎每个人都经手过一个女人的案子。她三次被丈夫起诉离婚,坚决不同意。在法院大厅地上打过滚,怀疑女法官们爱上自己的丈夫,还砸过公安局玻璃,因为破坏社会秩序和公共财产被拘留过。庭审期间,她每天都去拆掉丈夫电动车上的一个零件。


丈夫在外有了别的女人。但她始终坚信,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,她知道有男人走了,十几年后又回来了。在她的设想中,只要活得够长,最后与丈夫在一起的会是她。


她质问过侯卫娟,“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?”但在侯卫娟看来,她那不是爱,是执念。


有些时候,当事人表面提出的问题和婚姻实际存在的问题并不一致。为了探究他们内心的想法,周冰一会将一些当事人留下来,让他们做房树人绘画测验。


她拿出厚厚一叠A4纸,上面透露着不同人的秘密。画幅小的往往自卑、内向;知识越丰富的人作画越具掩饰性——他们通常用抽象的火柴人替代具体的人;家暴者笔下的房子多数摇摇欲坠;一位孩子笔下的自己没有耳朵——因为他的父母经常吵架;一位孩子画了座山,将自己放在山上,房子在山脚,“他离他的家非常遥远”;一位母亲的笔触很轻——这是个心理动机非常弱的人。


所有的画都呈现出千疮百孔的问题。


喜欢自由的感觉


有人想要抓住爱情不放,有人拼命争取自由。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起诉离婚,理由是“不爱了”。年轻时,他用一封封激情四溢的情书求爱。但他注定是个风流的人,婚后,他结识舞伴、网友,在二十多年的婚姻生活中常常出门,与网友生活数月再回家。


他的妻子完全接受了这件事。法庭上,她说:“我们俩生活很和谐。只要他爱我,他在外面怎么样都行。他一辈子都是风流的,但我就爱他的风流啊。”


妻子不想离婚,男人毫不动摇,他想要自由自在的晚年生活。但因暂时掏不出1万元补偿费,这个婚还没离成。


另一个男人也将妻子告上法庭,同样是为了自由。他表现得十分绅士。妻子一进庭审现场,就开始对着他说话,他就正常地应承她。她要喝水,他就在休庭时,到外面为妻子接了一杯温水,丝毫没有离婚法庭上常见的剑拔弩张的氛围,他甚至从不像另外那些当事人一样,在对方发言时反驳她。


但他坚决要求离婚。


这个男人在总结陈词时体面地说:“这种感情不合一直在我心里孕育了很长时间。如果还有一点点感情,那就是感激。提出离婚我是毫不犹豫的,只是对待感情可以作朋友来处,可以照顾你,我能做到,但我坚决要求离婚。”


事实上,正是他一次次为求体面的隐忍,为妻子营造了家庭美好的幻象。以至于她完全无法理解丈夫的起诉行为。她坚称两人没有矛盾,一遍遍地对法官重复:“我们感情很好的。”


相比之下,年轻人的婚姻,更直接,也更激烈。据南京师范大学教授陈爱武观察——她研究家事审判制度——婚姻对年轻人的吸引力正在下降,因为“现在交往同居的比较多,没有结婚跟婚姻生活是一样的”。


潘姝见过一位90后女孩,在与丈夫吵架后,毅然决然带着孩子出国旅游。丈夫气坏了,把家里门锁换了。妻子回来后,就把丈夫的车砸了。


那些找上律师孙晶的90后通常很有主见。每当父母企图干预,他们会当着她的面与父母顶撞。一位90后姑娘陪着闺蜜前来咨询离婚的事,顺嘴就跟孙晶说:“孙律师,到时候我离婚也找你。”


孙晶很惊讶,问她:“你不是刚结婚吗?”


女孩说,她对丈夫没什么感情,两人认识三天就去领证了。孙晶更惊讶:“那你为什么结婚?”


“为了晒朋友圈呗。”女孩说。


金钱在婚姻中的地位


旁观家事法庭,很容易感觉,婚姻是个加盖巴别塔的过程。当他们谈起爱情的历史,打断是一定的。这时,法官就要重申法庭秩序。情绪激动又无法发声的一方通常会有以下表现:大声叹气,不屑冷笑;咬紧牙关,紧皱眉头;伸出舌头,舔一下蠢蠢欲动的嘴唇,或将双手并在一起,抵住嘴唇。


走到法庭这一步,婚姻只剩利益博弈。还有些婚姻本身就是利益结合的产物。一位1994年出生的女孩在结婚几个月后就被丈夫告上法庭,要求离婚并分割共同财产——一笔拆迁补偿款。


那是个单纯的女孩。按照判决,女方应给男方30万,周冰一调解时,跟对方沟通,对方愿意接受20万。她想帮助女孩将婚姻撤销掉,免于再次步入婚姻时遭到歧视。


可钱不在女孩这。她跟随父亲和继母生活,钱在他们那。周冰一觉得女孩可怜,想到父亲大概是这世上唯一还关心她的人,告诉他,如果不给钱,他的女儿可能成为老赖,登上失信人员名单。


父亲回去想了想,回来告诉周冰一:“钱没有,我女儿要坐牢就坐牢。”


也有人因为利益撤销起诉。一位七八十岁的男人,在妻子重病时拨通120,将她送到医院后,立即离开,独自前往山东旅游。妻子将他告上法院,要求他每月支付800元医药费,履行夫妻间的扶助义务,法院支持了她。为了摆脱扶助义务,男人起诉离婚。


侯卫娟审理这个案件。她为男人算了一笔账,依据他的退休金、妻子的身体状况,此时离婚,他需要一次性支付一笔费用,算下来高于每月800元。


男人一听,当庭撤诉。


“特别现实,特别悲哀。”侯卫娟说。案子审多了,她认识到婚姻中残酷的一面:这些爱情早已死去,变成了赤裸裸的财产争夺。“那一步是很现实的,”不过她说,“我依然觉得婚姻中爱情很重要。”


作为一名审判离婚案的法官,她也曾对婚姻失望过。那时,她的孩子刚出生,那是个异常敏感的阶段,女人很容易失衡。成年人的世界需要花心思经营,“完完全全只凭情感生活是不可能的”。


侯卫娟的方法是降低期待,将丈夫视为车夫及供房者,丈夫在这两个角色上表现不错,偶尔有意外惊喜。比如过节时,她会收到丈夫的礼物,这样看来,“他比还房贷的和车夫好像还要好一些”。


周冰一提到“替代性创伤”。她承认在审理案件时,自己或多或少会受到伤害。她睡上一觉,隔天会将案情抛在脑后。她和丈夫感情很好,但她也享受着自由。在她看来,自己过好就是对全家人最大的负责,“这不是纯女权的概念,自尊自爱自强是非常必要的东西”。



Tags: 爱情 离婚

发布: mjtmjtjj 分类: 科技创新 评论: 0 浏览: 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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